素月的超商店門口，依舊貼著誠徵大夜班的告示海報，麗莎又來到這裡，站在玻璃門前，等著叮咚一聲，進入店內。
她拿好一瓶養樂多，排著隊，給店員刷條碼，店裡沒見到素月人影，今晚超商就兩名店員，要幫買東西的客人結帳、要收各式各樣的繳費單，有客人要傳真影印、有人要拿包裹、還有人提著裝滿物件的大型黑塑膠袋來寄貨，真夠忙。
麗莎在座位區戴著耳機，彷彿看著熱鬧。
外頭的花台旁，來了一部貨卡，司機停下來卸貨，她隔窗關注著司機將一層層貨籃疊高在推車上，正準備推進店內時，素月就在跟後出現了，她帶著一名員工點收著，簽好名，同時看到麗莎穿著制服坐在老位置上。
「今天這麼晚下課？」
素月不禁問，麗莎只是神秘地微笑著，今天穿著這身制服跟子哲醫師一起散過步，暫時才捨不得換下呢，她並沒有答話。
素月也沒空多理會她，櫃台裡裡外外忙著，晚班的員工即將下班了，一邊是等著上架的貨品，一邊是需要應付的客人。
「我要取貨。」
「電話後三碼。」素月問，處理著客人的貨到付款，卻在幾個櫃裡找不到客人的號碼包裹。
麗莎忍不住看著素月，光著指頭在包裹間來回循線找著，都好半會兒了，依然沒找著，於是麗莎起身，主動走過去幫忙。
素月大吐起苦水：「當初想加盟，是怕退休無聊，沒想到現在年輕人說不幹就不幹，搞得比退休前還忙還累！」看著櫃內堆著眾多包裹，一時老眼昏花，繼續抱怨著：「要不是怕違約，我就把店門關起來，乾脆大夜不營業了！」
麗莎隨即在櫃內看見客人報出的後三碼包裹，一指給素月。
「還是你們年輕人眼力好！」素月鬆了口氣。
麗莎很開心自己能幫到素月，只要見她忙不過來，便在櫃台邊兜轉著，像是替來買咖啡的客人裝好杯蓋和隔熱紙套，但她身上的制服引來客人的側目，素月趕緊攬著麗莎，陪笑解釋著：
「我家小孩，剛放暑假，來幫忙的。」
話一出，兩人同時笑了出來。
麗莎逗留在店裡，陪了素月一晚，夜漸漸深了，店裡的來客終於稍歇，素月反而累癱了，一旁的麗莎，肚子開始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，即便她有心減肥，但她的胃可不聽話，正向她發出嚴重的抗議。
「妳一整晚只喝了瓶養樂多，一定餓壞了，店裡的東西隨便妳挑，我們來吃消夜！」素月說。
「我不餓。」
麗莎才說完，肚子可老實地咕嚕得更大聲了，素月指指她的肚子，笑了，拉著她走。
「看妳想吃甚麼？」素月說。
麗莎小小聲回：「泡麵…突然好想吃泡麵。」
兩人在架上各自挑好泡麵，回櫃台加好熱水，小心端著一同坐到座位區，開始吃起消夜，席間，素月終於忍不住問了麗莎。
「這麼晚了，妳沒回家，家裡人都不擔心妳喔？」
「我家裡沒人。」麗莎正用筷子盛拉起泡麵，用嘴巴吹涼著，語氣極為平淡。
「妳的爸媽呢？」素月邊吃邊問。
麗莎不假思索：「他們車禍，全死了。」
「天啊？」素月有想過她的身世必定令人同情，只是沒想到這麼悽慘。
「不要緊，我習慣了。」麗莎回著。
麗莎並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說出父親生意失敗，拋妻棄女到大陸避債，而她的媽媽為了生存，給一個要麗莎叫甚麼舅父的包養，躲到鄉下去還得陪人家唱歌，留麗莎一個人為求高中畢業，目前還得住在已經被法院查封的老房子裡。
沒錯，她都明白，只是不想拆穿可惡的大人。
素月聽完，極為心疼起來：「以後只要妳想，隨時來，吃甚麼隨便拿，記得幫我記在帳上就是了。」
「您人真好，阿姨…」麗莎脫口而出：「我可以來這裡上大夜班嗎？」
「妳高中還沒畢業，我不能錄用妳。」素月搖搖頭。
麗莎急著說：「我就快畢業了，很想打工。」
「不行，我要是被人家舉報了要罰錢的，而且妳要有監護人的同意，我才能請妳。」素月很是為難。
「我想賺錢，我也需要賺錢。」麗莎認真地。
「妳現在的監護人呢？」素月問著，
麗莎避開了自己的媽媽：「素月阿姨，可不可以就只是讓我來幫忙陪妳，多少時薪都沒有關係？」
素月驚呼：「這怎麼可以？」
「妳就跟剛剛一樣，說我是妳的女兒，只是來店裡幫忙的。」麗莎低聲誠心地問著，她想留在台北，就是不想跟著媽媽去南部鄉下，她對唱歌一點興趣也沒有。
「唉呦，我女兒都嫁去美國好幾年了，說妳是我孫女還比較像。」素月看著一個無親無故的有緣孩子，算是答應了。
麗莎笑了，開心大口地吃著香噴噴的泡麵，渾然不知稍早前，許子哲醫師才為了她，遭遇到意外的襲擊。
就在子哲送麗莎回家的路上，他接到了美芽的簡訊，說是診所院長臨時家裡有事，需要他回診所幫忙接夜診。
只不過，當美芽看他回來時，第一句問他的是：
「你剛真的陪那個黃麗莎回家啊？」
「就是陪她走一段，沒事。」
「我覺得那個孩子有點問題，還是跟她保持點距離好。」
「就一個小女孩，能怎樣？」
「我覺得她有點迷戀你！」
子哲從置物櫃穿回醫師袍，帶上櫃門時，笑了出來：「我又不喜歡小女生，妳知道的。」
「問題不在你，在她，少女懷春很容易誤會。」美芽對他總是一本正經，要他回來接診，肯定是她的主意。
「好，下次不是來掛號看病的客人，妳負責趕人回家，我就不用煩了！」
美芽立即稱好，子哲便笑了。
加了夜診班，子哲連晚飯都還沒吃，就收到社區管理室的簡訊通知，說他前兩天訂好的床墊已經送到，也幫忙簽收好了，但因體積大，希望他能當晚處理回家。
在看完最後一個病患，美芽準備將牙科診所鐵門半掩下來時，子哲就已經換回便服，正彎著腰步出診所，但沒忘了回頭對還在診所內收拾的美芽說：
「管家婆，我先走囉，招牌燈記得關。」
診所的招牌燈隨之熄了，子哲才開始打電話，找阿榮。
「管理員說床墊送到了，我剛下班，我怕一個人過去搬不動，你要不要來幫忙一下？」子哲邊走邊對著手機說著。
阿榮在電話那頭回著：「我一時走不開，今天家裡沒人，我得顧一下我爺，我媽好像出了點事。」
「不要緊吧？」
「好像我媽的小狼狗偷吃了，而且還當著我媽面前。」
「太誇張了吧！」子哲聽來心驚。
阿榮還說：「但我媽還想原諒他，我舅跟我舅媽過去勸她了，不知道會搞多晚…」
「真的假的？」兩人說得八卦熱鬧烘烘。
子哲渾然不知，後頭有個身影一直跟著。
只剩自己一個人，子哲有點懶得趕去新家收床墊，想先去喝個熱湯墊墊胃，再到公園的Ubike區騎單車，享受一下獨自的夜涼再說吧。
當他用手機取車，從Ubike架上拉出一輛單車，把手機收進包包準備跨乘時，一群不良少年突然從兩面包圍了上來，猛力地把子哲從車上拽了下來，立即將他壓制在地上，不分青紅皂白地一陣痛毆，背包裡的手機、物品頓時散落一地。
子哲只能雙手先護住自己的頭頸，根本來不及反擊，甚至看不清來人，少年們毫不留情，用腳猛踹他的肋骨，踹得讓他一口氣幾乎喘不上來，痛到失聲。
突然，背後傳來一聲喝止：
「你們夠了！」
不良少年一聽有人，隨即搶撿著子哲散落在地上的物品，迅速一哄而散，接著，那一條發出聲音的長長身影，漸漸地覆蓋在子哲的身上，身影慢慢蹲了下來。
「哥，我來救你。」
竟然，是那個跟蹤麗莎的高中男生。
(待續)
麗莎有病(5)
搶先閱讀小說全文👇
繁體中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