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桌上攤著是婚顧公司給的資料和飯店酒席配置圖。
上個禮拜,阿榮簡單安排一家人跟女方家長吃了飯,對方人口簡單,新娘就一個單親媽和一個弟弟,而他們林家就一家四口,此刻圍在桌旁討論著,看來,阿榮這婚事非結不可。
「我們的主婚人就是雙方的家長,我應該列你們誰好?」
「可以列你舅跟你媽,應該兄妹也可以吧,家長不一定要夫妻吧?」身為舅媽的美秋最先發了言。
「我跟阿布決定去登記了,但他應該不會到。」逸華輕描淡寫一提。
沒錯,那天晚上她自阿布機車上跳車後,阿布就提議去登記婚。
阿榮一聽,瞪大了眼:「他最好不用來,免得大家尷尬。」
「阿榮,如果阿布跟你媽登記好了,就是你名義上的繼父,你應該邀請他來參加婚禮。」
逸中提點著阿榮,逸華搶著說:
「還是不用了。」
沒想到阿榮嗤之以鼻地接著說:「要不要乾脆我們婚禮一起辦一辦?」
「你以為結婚是在開玩笑嗎?」逸華有點怒。
「開玩笑的人是妳吧?」阿榮反諷著。
母子二人有點針鋒相對,美秋及時跳出來,她天生愛當和事佬:「別這樣,難得我們家有喜事,要和氣。」
「每次都是她想怎樣就怎樣,她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啊?」
阿榮很少抗議,逸華也很少反駁,但一家人為了婚事,竟然吵開了。
「我要是沒考慮你,你就不會站在這裡了,我會嫁給那個爛人就是因為你,離婚也是你們逼我的,我離婚又帶個拖油瓶,我能跟誰啊,阿布當初會跟我在一起,是因為他呆!我只是說我們決定去登記婚而已,現在是你讓人家懷孕被逼著辦婚宴,到底是誰想怎樣就怎樣啊?!」
逸華一大串說完,轉身提起自己的包包,她必須離開,她的腦子亂急了,她必須給自己來一根菸。
走出巷口,她直接到便利超商買了一包菸,然後坐在便利商店外的花台上,她看著手機的通訊軟體許久,整個身體都在抖著,終於,她發了訊息出去,沒多久,也收到對方的回覆說:「好。」
逸華深深地吸了口菸,讓自己逐漸平靜下來。
她的身後是一片落地玻璃窗,店內有個女生帶著大耳機,喝著養樂多,一直盯著她看,逸華再也顧不得別人的眼光。
一根菸、兩根菸、三根菸,她足足抽了半包,才等到阿布從遠處騎車過來。
逸華快速地熄了菸,把剩下的菸藏匿在花台裡,後頭玻璃窗內的女生依舊盯著她,像在看她耍猴戲般。
阿布到了,他在她身前停了車。
「我可以到妳家樓下接妳啊,幹嘛一個人走這麼遠,妳在幹嘛?腳傷又還沒全好,妳抽菸喔?」
「沒有,在想事情。」
「想甚麼?」
「想我們說好的事。」
兩人說好去登記婚,但逸華同意阿布可以另外找性對象,條件是必須讓逸華知道對象是誰,而且阿布不能私下偷偷隱瞞。
「我就說妳是我的老婆,是我永遠的老婆。」阿布強調著。
「我剛剛打給她了。」
逸華說的她,就是小花。
「真的?」阿布問。
「這個周末她會來家裡吃飯。」
阿布靜默了,只是拿安全帽給逸華,說:「上來吧。」
逸華戴著安全帽,坐上阿布的後座,緊緊地環抱著他的腰,回頭望著便利超商的女生,阿布車騎越快,女生的身影越離越遠,就像是逸華回不了頭的青春。
回到租屋處,逸華重新整理小小的更衣室,她鋪好地毯以及軟睡袋、放置幾顆新抱枕,阿布就站在更衣室門口看著,等逸華回到廚房做菜,阿布就跟到廚房門口看著,總之,他一直跟在她身邊。
這時,門鈴響了。
阿布站在原地,沒敢動,逸華示意要他去開門,阿布的表情有點複雜,還是走去開了門,小花就站在門外,只是小花直接跳過阿布,逕自跑到廚房探著正在燉著肉的逸華,彷彿這是她和逸華的約,與阿布無關。
「好香喔。」
逸華切著蒜苗的手沒停,見著小花今天的裝束跟往常不太一樣,似乎刷了較濃的睫毛。
阿布在外頭餐桌上擺設著餐具,等等讓三個人一起坐了下來。
小花幫忙端著菜,阿布過去接,逸華添好了飯上桌,一桌五菜一湯,色澤可口,如果用心,還可以看出這五道菜的顏色剛好配搭著五行,這是逸華的好手藝,卻用在這關係詭譎的一餐,席間只有碗筷偶爾發出碰撞的開動聲響,三人都很安靜。
終於,逸華先開了口。
「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,他才退伍,那時他來我公司應徵做助理,剛開始我只是覺得他很可愛,所以常常逗他,但沒想到逗著逗著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,沒有任何人看好我們,所有人都以為我們一定過不久就分手了,包括我爸、她媽、我哥、她姐,還有公司旁邊的人,他們越反對,我們就越要在一起,一直到現在,竟然十五年了,他不嫌棄我大他十九歲,離過婚還生過小孩,直到現在,我們都還能在一起,妳就知道他是一個多麼好的男人,所以我希望他能快樂…我做不到的,就拜託妳了。」
小花聽完一長串,噗ㄘ笑了出來,阿布在一旁尷尬,只好陪笑著。
「逸華姐,妳好嚴肅喔。」
嚴肅?
小花嬌嗲的笑意緩和著氣氛,似乎證明她的理論,性,不過就是兩個人一起運動而已,但,逸華此刻仍巴望著阿布當場翻她的臉,告訴她,他做不來,即便是她事先同意的。
但阿布沒有,逸華看得出他的神情,就像他剛剛買了PS5的新玩具一樣,等不及想玩。
逸華默默收拾好飯後的一切,她甚至為他事先買好了保險套,留給阿布跟小花在客廳打著遊戲,她自己先去洗好澡,便早早進房休息了,只是坐在床頭的她,盡可能地想找部好劇或電影來看一下。
阿布進來看她幾次。
「妳真的可以喔?」
逸華點點頭。
「那我過去囉?」
「去吧,再跟我說所有的細節!」
「那我真的過去囉?」阿布終於發出她初識他時的可愛鬼笑。
「去吧!我要追劇了。」
逸華直接戴起耳機,看阿布腳步旖旎地走出房間,關上房門後,在那一刻,逸華還在期待他會走回頭來跟她翻臉:我根本做不來!
但,阿布沒有,逸華睜眼了一整晚,根本不知道手機的劇裡演了甚麼。
(待續)